“宝藏耍水地”吞噬生命背后 小红书困于“种草”

雷达财经出品 文|孟帅 编|深海

露营、飞盘、浆板、陆冲……一个个新奇的社交娱乐生活方式正在小红书平台刮起流行之风。然而，正是这个被外界视为年轻人潮流风向标的小红书，近日却卷入了一起因山洪引起的安全事故，并引发了外界对小红书内容监管、审核机制的质疑。

对此，北京市中闻律师事务所的闫创律师向雷达财经表示，小红书作为平台方，在做推荐时应当作出动态风险提示，提示游客慎重前往野生打卡地。

事实上，这并非小红书首次因平台上用户创作的内容引发舆论热议。去年10月，小红书上博主分享的多篇笔记，就因滤镜过重的景点遭到网友的集中“打假”。

然而，小红书成于种草，当前也困于种草。仅凭广告收入，难以撑起小红书商业化之路，但几次曾尝试发力电商业务的小红书，目前却并未在电商领域做出太过亮眼的成绩。而最值得小红书骄傲的种草板块，大厂们也正向其发起猛烈攻势。

小红书遇“洪”

8月14日，龙漕沟 发生的一场突如其来的山洪，带走了7人的生命，还造成多人受伤，而捧红龙漕沟这一网红打卡地背后的小红书也成了众矢之的。

雷达财经了解到，龙漕沟位于四川省成都彭州市龙门山镇小鱼洞社区与宝山村交界处。据悉，龙漕沟并非是正规风景区，只是一条由泄洪渠构成的“野生景区”。虽然龙漕沟平日的水流并不湍急，但一遇阴雨天气，极易发生山洪。当地政府为了给来到该地的人以警示，还在附近显眼的位置立下了“珍爱生命，请勿下河”的警示牌。

一条未经开发的沟渠，是如何成为网红打卡点的？小红书又为何会卷入这场因山洪导致的意外事故？当地立着的这块警示牌中，有着“在小红书、抖音等媒体平台上受到广大游客的喜爱”的描述。

据悉，此前有不少人前往龙漕沟露营游玩，并在小红书等社交平台上打卡、分享攻略，再配以滤镜加持的出片风景，龙漕沟渐渐地被贴上“宝藏耍水地”、“玩水野营地”、“网红森林”等标签。此后，越来越多的人跟风、慕名而来，龙漕沟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人气大涨的网红打卡地。

然而，龙漕沟成为出片景点的背后，却存在着未经正规开发的安全隐患。雷达财经实测发现，目前在小红书搜索“龙漕沟”、“野游”这两个关键词时，平台会弹出“旅游出行，安全第一”、“请勿在危险地方逗留、游玩”的安全提示。

不过，当雷达财经在小红书输入“探险”、“野生”、“未开发”、“废弃”等关键词时，仍可以获取到大量的帖子。除了未经开发的河流、海湾、洞穴、瀑布等自然风景外，废弃学校、工厂、医院、游乐园、烂尾楼等探险类的帖子，在小红书平台上也并不少见。

事实上，此前因游客前往网红打卡点而发生的安全事故屡见不鲜。如今年5月，东源县新回龙镇880乡道附近，因下雨道路泥泞约30辆车被困在万绿湖边等待救援；同一个月，广西防城港市防城区冲敏村的鹧鸪坝附近，也发生一起游客因露营遇暴雨被困事件；一个月后，浏阳市沿溪镇大光洞景区又发生一起游客露营遭遇暴雨被困事件，9名游客后经连夜救援才得以脱险……而这些惨痛教训的事故发生地，在小红书上都能寻到关联的帖子。

为何这类野生的景点总能吸引到大量的游客前往？有旅游爱好者阿龙（化名）向雷达财经表示，这类“野生景区”因为未被开发，环境更接近纯天然，受到人为污染的程度也较小，通常不会有太重的商业化气息，因此会吸引很多的游客打卡。

阿龙还提到，因为这些景点自身的景色不错，再加上博主的滤镜辅助，这类打卡贴一般都会收获较为不错的流量表现。但因为并未经过系统、正规的开发，这些景点存在安全隐患。对于没有经验和安全意识薄弱的游客来说，游玩存在一定的风险。

在北京市中闻律师事务所的闫创律师看来，从法律的角度（比如民法典）来说，小红书作为平台方，不一定需要承担法律责任。但类似的案例中，小红书在提示大家前往网红打卡地时，的确没有尽到风险提示义务，不推荐或者不鼓励大家去野生、没有相应安全、环保、防火等条件的野生打卡地。

雷达财经注意到，目前部分平台会对平台内存在风险的内容向用户发起提醒。以抖音为例，如平台上传的视频存在安全隐患时，抖音会在视频左下方贴出“该行为存在风险，请勿轻易模仿”或“专业运动，请在专业指导下进行”的提示；当视频中有令人不适的内容时，视频左下方会显示“疑似引人不适，请谨慎选择观看”的字样；当视频可能涉及保护动物的内容时，抖音又会显示“遵守法律，请勿非法饲养或买卖保护动物”的提示。

此次事故涉及的龙漕沟，除了在小红书可以看到相关的打卡贴，抖音平台上也能看到相关的游玩视频。不过，目前在抖音搜索龙漕沟，会有“野外探险、游玩需遵纪守法，并注意人身安全”的温馨提示。

有网友表示，此次意外事故发生之前，自己就曾向抖音平台就类似龙漕沟这样存在风险的景点发起举报。据网友晒出的截图显示，其曾在7月上旬就四川彭州小石河野炊攻略相关的视频发起举报，举报理由为小石河是汛期危险路段，汛期不能靠近河流、不能下水、不能露营，博主宣传小石河妨碍防汛工作。但彼时平台反馈称，暂未发现违规，将会持续关注；后续该网友发起二次举报后，平台才做出内容存在违规、视频限制推荐的处理。

曾身陷“滤镜风波”

事实上，龙漕沟山洪灾害事件并非是小红书首次成为舆论热议的话题中心，此前小红书就曾因“滤镜风波”一度引发外界热议，雷达财经去年10月也在《小红书的重重“滤镜”，碎了一角》一文中提及过此事。

彼时，有网友指出，小红书上博主种草的景点和网友实地探访的照片，形成了鲜明的“卖家秀”与“买家秀”对比，如海边充满浪漫氛围感的蓝色小屋，现实中成了破烂不堪的破房子；梦幻十足的粉红色沙滩，实际遍布杂草和石块；草浪翻滚的湿地，实景却宛如一片荒地，远不如博主笔记中拍摄的那般美好。

随着网红打卡地拔草贴的不断扩散，小红书上叠加的重重滤镜，遭到越来越多网友的“炮轰”，“我再也不相信小红书了”和“小红书的网图滤镜有多强”的话题随之冲上热搜。

其实，除了旅游景点外，小红书上与美食探店、产品试用等相关的笔记也遭到诸多网友质疑。多位网友反映，正是因为看到小红书上的安利贴，自己才亲身去尝试相关的美食和产品，结果却纷纷“踩坑”。

面对集中爆发的质疑，小红书不再沉默，于去年10月17 日在公众号发布了一封题为《坚持真诚分享，坚信普通人帮助普通人》的致歉信。

信中，小红书提到自己在《小红书社区公约》中曾有过明确的倡议，“请尽量避免过度修饰，尤其是在美妆、穿搭、探店等为他人提供建议的领域”，并表示平台会提供更丰富的搜索联想词，对“避坑”等内容做更多展示，未来会尝试推出景区评分榜、踩坑榜等类似的产品。

有分析人士指出，类似的事件让用户产生心理上的落差感，其实对品牌和平台来说是件不利的事情。长此以往，用户会对平台上创作内容的真实性产生怀疑，进一步降低对平台的信任度。

困在种草，电商能否成为小红书的出路？

“小红书不是一家电商公司，而是一个游乐场”，小红书的联合创始人瞿芳2017年接受采访时，曾对小红书下过这样的定义。

因此，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，种草便是小红书留给外界最深的印象，小红书的盈利模式也充分印证了这一点。数据显示，小红书2020年来自广告的收入占到总营收的80%。然而，占比高达八成的广告业务却藏有一定的隐忧，这意味着小红书对于广告这一业务过于依赖，一旦广告业务遇阻，小红书的商业模式便会受到很大打击。

值得一提的是，为了确保广告收入能更稳妥地揣进自己的腰包，小红书在2021年将品牌合作平台全面升级为“蒲公英”平台，并要求所有广告需通过该平台进行交易。据业内人士透露，小红书会向品牌及创作者分别抽取10%的佣金，而与之对应的是，B站、抖音等平台的抽佣比例约为5%至7%。因此过高的抽佣比例，让不少创作者和品牌选择“私下交易”。

今年5月，小红书在新上线的《社区商业公约》中再次对“私下交易”的行为做出限制。小红书在《社区商业公约》中提到，“请在平台内完成交易，保障买卖双方权益”，“请不要在个人页、评论、私信等场景把交易引导到站外”，并引导商家和创作者通过小红书的广告报备平台“蒲公英”寻求内容合作。

然而，发展至今，仅凭广告收入已经限制到了小红书的商业化之路。为了帮公司找到第二增长点，小红书捡起电商业务。

其实早在2014年，小红书就曾试水跨境电商领域，但后续并未激起太多水花；2016年下半年，小红书开始拓展第三方平台和品牌商家；2019年年末，小红书再度进军直播领域，但仍旧没有做出什么太过亮眼的成绩；据媒体报道，2018年、2019年，小红书没能完成定下的GMV目标；2021年8月，小红书又再推“号店一体”机制，希望借此打通内容号和店铺号以降低博主的开店门槛，但小红书始终很难在电商领域形成自己的商业闭环。

雷达财经注意到，目前小红书已将“购物”功能添加至App下方的一级入口，可见其对于转型电商的“野心”很大。但与淘宝、京东，甚至后入场的抖音、快手相比，小红书在电商领域的涉足，明显落后不少。许多小红书的用户，仍将小红书看作种草平台，等到真正下单的时候，会转移至外部的平台进行。

事实上，小红书一直有着商业化、并向资本市场进军的梦想。去年3月末，有着投行背景的前花旗集团高管杨若加入小红书，正式出任小红书的CFO一职，此举便被外界视为小红书有意为上市做筹划准备。同年4月，市场上又有消息称，小红书有于当年年中赴美上市的计划，但小红书对此回应称不予置评。几个月后，由于外部市场存在的不确定性，小红书又传出拟赴港上市的消息。

截至目前，小红书并未上市，但眼下其还面临别的问题。小红书向电商业务发力的同时，其引以为傲的种草赛道，正面临大厂们发起的冲击，如淘宝上线“逛逛”，拼多多推出“拼小圈”，京东以“种草秀”参战，抖音则在原本就有种草功能的短视频外，又推出一款名为可颂的软件，试图瓜分小红书的种草市场。

让小红书压力倍增的事实是，自己的电商业务目前还未有明显的建树，但对手们的进攻已经小有成绩，如淘宝的逛逛在上线一年左右的时间就达到2.5亿以上的月活；2021年618期间，京东便生产了超过90万条的专业种草视频，带货比例提升了334倍。

“这意味着，小红书主动向外发起攻击的同时，还得抵御来自外界向自己种草地盘上发起的致命打击。毕竟电商还未真正成长起来的小红书，目前能拿得出的杀手锏只有种草这一环”，有电商从业人士评论称。